赤色旋律♪

章之一

人的身體是由接近百分之七十的水分組成，而萬物的生命也是源自於水。

不知道從甚麼時候開始，生物開始往陸地棲息，愈來愈陌生水的存在，就連現今的萬物統治者──人類，都無法在水中自由自在的行動與生存。

但七瀨遙不一樣，待在水裡來說，就有如呼吸般那樣自然。

並不是他擁有天賦異稟的能力，可以在水裡待上一個小時都不用換氣，而是他對於水的感受能力比一般人強。

就算潛到水裡，他不會覺得被水所緊緊包覆是一種壓力。放棄掙扎、把全身的力氣給放鬆，接受水的包裹，去相信，水並不會把你的一切給吞噬殆盡。

七瀨遙一直是這麼堅信著。雖然他本人沒有說，但從他的反應看來，也許水裡才是適合他所居住的環境也說不定？只是轉世投胎出了點差錯，所以這輩子才會身為人。

愜意地躺在自家不怎麼大且放滿常溫的水的浴缸裡，穿著緊身卻不會讓他感受不舒適的泳褲，閉著眼睛將頭朝向天花板，以比平常還要緩慢一些的頻率呼吸，要是不知道的人看到，還以為這戶人家在浴缸裡飼養水中生物呢。

「遙──我進來囉！」

橘真琴在門外大喊，不是疑問句而是肯定句，先不提語尾上揚與否，光是他從正門跑到後門，像是進入自家後門的動作便可以得知他只是知會家裡的主人而已。

遙當然沒有聽到，他靜靜地待在水裡，感受著水劃過自己肌膚時的觸感，用眼睛、用心，盡量地與水合而為一。

浴室的門沒有關。七瀨遙自從升上高中過後，便搬到外頭自己一個人居住，除了真琴早上可能會過來接自己去上學以外，根本不用擔心外頭會有誰經過或是被誰撞見。也許說是遙根本不在意也沒錯。

「遙，早安。」

潛在水裡看著天花板的遙，視線中忽然出現真琴的顏貌，他總是那樣帶著憨厚的笑容迎對每一個人。自然垂下的八字眉令就算是第一次見到他的人，也會認為真琴是個容易親近而且好欺負的青年，儘管那樣的形容詞不適合用於他的體格上面。

真琴伸出手，就和往常一樣，想把遙從水裡給拉上來，不知道確切的原因為何，遙也沒有去追究真正的理由，只是真琴這麼做會開心的話，他並不會拒絕。

「遙真的很喜歡水呢，啊……又在家裡穿泳褲嗎？」

「別管。」

「算了算了……上學快要遲到了稍微準備一下吧！」

「還沒吃早餐。」

七瀨遙留下這句話後便留下真琴一個人在浴室走到樓下的廚房。

遙很喜歡青花魚，其程度已經到了瘋狂的地步，以熟練的技巧用鍋子煎青花魚，就算還沒加上調味料，那香氣四溢就已經讓人食指大動了。

只是真琴覺得，先不管以遙身為高中生的這個年紀廚藝便已經媲美一般的家庭主婦，光是早餐吃青花魚就頗奇怪的了，更何況時間不早了啊！

「要吃嗎？」

「……遙為甚麼可以這麼悠閒啊？」

「那我開動了。」

「稍微聽人說話一下啊！……唉，我去幫你把制服準備好吧。」

真琴有點無力。

雖然是從小到大都在一起的青梅竹馬，但他有時候真無法搞懂遙為甚麼總是這麼我行我素。儘管遙不說，真琴也可以看透他的所有想法，這是一種默契、一種長期培養出的默契，但怎麼樣也想不到從小時候開始，遙對於某些事物的執著不論怎麼樣都是無法放下的，這是真琴比較困惑的一點。

例如距離上課時間剩下沒有多久了，假使是一般人就算沒有表現出慌慌張張的樣子，至少也會放棄早餐自己料理，到上學路上買便利商店的輕食到學校去吃，然而遙卻表現出距離上學還有好長一段時間，煮了一道有點費時的料理也就罷了，居然還細嚼慢嚥的品嘗。

「『吃太快的話對消化不好。』遙是想這麼說吧？雖然我知道我這樣說遙也不會理我，但還是求你快一點。」

真琴光是看遙的眼神就知道他想說的是甚麼，然而這次也不例外。為了停止無意義的爭執，儘管遙並不想徹底投降，但也只是扭過頭沉默地進食。

在旁人眼裡，也許遙這樣的動作被解讀成不認輸。

但真正的理由也只有他自己知道而已。

被真琴這樣目不轉睛地注視著，就算是他，怎麼有辦法冷靜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