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『一切的初始,在於那永不見天日的城鎮。』

『妳問我後悔了嗎?我會對妳說,我不曾有過那種情緒。』

 

***

 

天空呈現出一片烏煙瘴氣、渾沌不明的狀態。

本應是由整片的蔚藍從此端相連接到無垠的彼端,其間鑲嵌朵朵潔白的雲絮,鳥兒們自由地飛翔、鳴叫,偶吹來一陣舒爽怡然的微風,為這悠閒的下午增添幾分愜意。

即使手腳都環著鐐銬,行動的極限也僅限於方圓一公里,而且還需要為上頭工作,但大自然的美好清新至少能夠讓人暫時忘卻這般痛苦。

然而現在的天空卻染上了鮮紅色,戰火的狼煙裊裊上升,混雜著血腥味,令人感到噁心作嘔。即使再怎麼不願意,大家知道繼續工作下去也終是不會有結果的。

 

──所以他們需要發動叛亂。

 

經歷過長時間的欺壓及無上限的工作,奴隸們的體力及戰力當然不容小覷,但他們終究是手無寸鐵,和長槍或是矛斧比起來,奴隸們的肉身根本和家畜沒有兩樣──一擊斃命。

而奴隸們大多也沒有必死的覺悟,幾乎所有人都只是隨著領導者而起舞而已。比起自由,他們更在意的是自己的生命。至少,在這裡工作能夠保全自身溫飽,那麼承受一些皮肉之痛倒也值得。

心態,加上本身的武器不足,從一開始的奇襲到後來的正面交戰,根本是節節敗退。

有人倦了、累了,乾脆躺在地上望著變質的天空,就如同待宰割的羔羊。希望藉由放下身段來換取上頭放過自己,但背叛者總是必須死的。尖銳的長劍亂下,首級與身體隨之分開。

這場戰役,根本只是單方面的屠殺。

 

叛亂發起後,便有兩名看上去約莫十二、三歲的小孩在山間奔馳著。

一路上他們穿梭陡峭的崖壁、進出無數的洞穴,也不畏天候的惡劣,就這樣在陌生的地帶行走。

看他們身上的衣著,襤褸破舊,腳鐐和手銬也只是被破壞方便他們行動而已,並不是完全卸除,也就是說他們是「奴隸」。

趁著戰亂而逃跑的奴隸。而那名擁有湛藍色短髮的少年,正是這場叛亂的領導者。

男孩牽著女孩的手就這樣一直一直地奔跑著,也不在乎體力是否耗盡的問題,如果就此停住,難保上頭的那些人不會發現異狀而立即追上。

他們是沒有自保的能力的,這一點男孩很清楚,就算奴隸們的身手再強,也很難和各式的武器匹敵,更何況裡頭也有來自於皇室的雙面諜,能夠效忠於皇室,代表修息過武術,種種的難度加總,全數奴隸戰勝逃跑的機率根本是萬分之一……也許還太高。

 

所以他們只能逃。

 

雖說這樣有點對不起那些同伴,但保全自己的性命絕對是首要之務,即使要背負著背叛的罪惡。

「傑、傑拉爾……這樣可以嗎?留下羅布爺爺他們……而我們卻獨自逃跑?」

「艾爾莎……那本來就是場不可能勝利的仗,所以需要犧牲者,而我……必須活下去。」

女孩怯怯地發問。她那頭恍如晚霞般美麗的緋紅長髮,如今散亂不堪,斑斑血跡也沾到頭髮上,亮麗的緋紅搭上乾涸的血紅看上去格外怵目驚心。

看著眼前的少年,陌生的彷彿前晚他們在深夜裡欣賞著皎然彎月,聊著天馬行空、不可能發生的事情……但那個時刻的純粹,卻已不再。

少年的眼神透露出一股強烈的渴望,堅定卻又不失溫柔,為了目的達成可以不擇手段,但他終究沒有拋下自己……如同累贅的自己。

就好似他沒有忘記過去的約定……那是個遙遠,但現在依然歷歷在目的,一個微不足道的約定。

 

『艾爾莎,妳的頭髮好美喔!是漂亮的緋紅色,既然你沒有姓的話,那就叫「史卡雷特」吧!這樣一來就絕對不會忘記了。』

『史卡……雷特?嗯,這樣我就會永遠記住了,謝謝你,傑拉爾。』

『艾爾莎,總有一天我們要一起離開這裡……一起……』

 

那時候所想的只是單純的癡心妄想,以為永遠不可能實現的,而現在踏出那座如同監獄的城,現在所踏的地面反而更像是一場夢,更加虛幻。

但,這卻是事實。

就算未來有任何不確定的要素又如何?只要可以和眼前的他在一起,任何的艱難都可以排除吧!雖然他是有一點點不一樣了,但也還在可以接受的範圍。人,本來就是會一直改變的生物。

 

冷冽的風從山谷吹上來,強烈到幾乎要刺傷兩人的皮膚,要不是抓住鄰近的石柱,甚至可能將他們給吹走。

遙望著愈來愈烏黑的天空,灰雲一層一層的覆蓋上,傑拉爾蹙著眉頭,看來天氣是要變差了,得趕緊下山才行。

「……站住──別跑──」

聲音漸漸從模糊轉為清晰的傳送至耳畔。追上來了,這麼快?

傑拉爾四處尋找追兵的蹤影,此時眼角餘光捕捉到想忽視都困難的巨大長矛……在另一側的幽谷,會被追上。只是看了一眼之後便馬上在腦袋裡分析出這個結果。

然而上天也在此刻落井下石,皚皚白雪紛紛降臨人間,片片雪花點綴了這座山谷以及這個世界。明明是十分難得的美景卻由不得他們欣賞。

傑拉爾牽著艾爾莎跳過一座又一座的石階,合力爬過斷崖,來到搖搖欲墜的吊橋前,猶豫了。風愈吹愈猛烈,飄飄的細雪也隱隱有轉變成暴風雪的態勢。ㄧ個人走過時候,橋就會開始斷了吧?

──勢必要一起通過才行。

決定採取行動之後,在艾爾莎尚未反應過來,傑拉爾便將她背到背脊上,然後奮力地衝過吊橋。

踏過一階,木板便陷落到無止盡的谷底,而整座吊橋的木板彷彿骨牌效應一般,首尾相連地開始崩解……得更快才行。傑拉爾發揮出驚人的潛能,在繩子完全斷裂的最後一刻,右腳踏上對面的地板,將艾爾莎丟上去後,由於右腳給予地板的作用力太強,地板頓時化為碎石落去,也意味著傑拉爾隨著地心引力往下掉……幸好,他反應迅速雙手抓著一旁的圓石,才撿回一條命。

在艾爾莎把傑拉爾拉上岸之後,追兵正好追來,但只是望著對岸的他們,束手無策……

「快,趁現在快逃!」

起身之後,傑拉爾又拉著艾爾莎往不知何為目的地的前方跑去。

 

***

 

風雪交加,寒冷的雪白以及溫熱的血紅交雜,已經不知道哪一方才是真實的感受。

逃出來之後……已經多久沒進食了呢?體力也到達極限了……是不是,到此為止了?

「艾爾莎,對不起……我沒能夠將你救出去……」

憑著有勇無謀的計畫,能夠存活到現在,本就是一種奇蹟。

「傑拉爾……我不怪你,就算一直待在那,遲早有一天也是會死的,如果要死……和你在一起,我無怨。」

傑拉爾好像又變回自己原本認識的傑拉爾了。

溫柔,讓人能夠打從心底暖起來的微笑,眸中不太有絲毫心機,以及渴望。

 

這樣就好……

 

尖峭的石頭被結成冰,本是荒蕪的野地,也似覆蓋上一層薄冰,成了名副其實的冰的世界。

「傑拉爾……我、好想睡……」

「……睡吧!醒來的時候,就什麼事情都沒有了。」

若有似無,彷彿絕望的話語。

男孩抱著女孩,肌膚貼近的距離甚至不到一微米。

語畢,男孩和女孩都一同闔上眼眸,陷入沉睡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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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翼也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